小琉球的綠蠵龜(下)
文 / 李雄略 【翠鳥月訊199號 2016年4月號】
離開烏鬼洞後我們原路折回，又來到蛤板灣。蓮霧ㄟ帶大家探訪蛤板灣潮間帶的海洋生物。此處的熱帶礁岩潮間帶生物相與新竹的泥質潮間帶完全不同。陽遂足、海膽、海錢、海參、海葵、海葵蝦、蜘蛛蟹、章魚都讓我們這群老少感到驚奇不已。艷麗的海葵蝦與海葵共生，其生活習性與體色都和小丑魚極為相似。章魚哥則動作敏捷，身體的顏色與花紋都能瞬間隨著環境的改變而改變。由深色環境進入淺色環境，體色當即由深色系變成淺色系，還可看到石頭的花樣哩(見照片)。可憐的章魚哥，被嚇到噴墨汁，可能要好幾天體力才會恢復。當時氣溫大約只有攝氏9度，天空下著毛毛細雨，又濕又冷。蓮霧ㄟ說小琉球從沒這麼冷過。最奇特的是，海水是溫暖的。海浪激起千層霧，迎面飄來的浪花水汽也是暖暖的。
陽遂足綱與海星綱同屬棘皮動物門(葉陳松攝) 海錢(陳謂熊攝) 海參(葉陳松攝)
奇特的蜘蛛蟹(葉陳松攝) 章魚哥正在表演變色的特技(葉陳松攝)
大家玩得興高采烈，不覺已過正午，幸虧民宿老闆娘來電提醒船班已近，大夥才急急忙忙地趕到白沙港的渡船碼頭。前一天晚上計畫購買的各式手工麻花捲全部都來不及買了，真後悔沒先買起來放。正應驗了「要活在當下」的俗語。該做的事就要立刻去做，不要等到某些條件成熟才要去做。渡輪呼隆呼隆地在海上奔馳，窗外的景象完全籠罩在雲霧之中，能見度很低。在回家的巴士上，電視新聞的跑馬燈寫著「新竹2.8度」，報導又說新竹市下霰[註1]了。這時我才領悟到「北極震盪」的威力。
海葵蝦體色類似小丑魚(陳謂熊攝) 躲在礁岩縫中的口鰓海膽(葉陳松攝)
話說二戰期間，有位美國B-29轟炸機飛行員奉命轟炸日本群島。飛機從美軍基地起飛後朝向日本群島方向由東向西飛行。奇怪的是，在飛機發動機正常運轉的情況下，飛機位置的移動速度卻極為緩慢。經過科學家研究後發現高空中有一道強烈的氣流，沿著大約是北極圈的緯度由西向東環繞地球流動。這道環狀氣流被稱為極鋒噴流(polar jet stream)。極鋒噴流呈帶狀，寬度數百公里，厚度約5公里(離地7至12公里範圍內)，中心最大風速每小時兩百多公里。現在從日本飛往北美的航機都會利用這道極鋒噴流，以節省時間。回程則必須避開極鋒噴流。這就是為何我們到美國比從美國回來，飛航時間會節省約一個小時的原因。
冬天時，北極地區氣溫極低，空氣密度高比重大。因此北方的高壓冷氣團會向溫暖的南方流動。幸而北極冷氣團南下時會遭到極鋒噴流阻絕而無法繼續南下，等於被極鋒噴流包封於北極圈內。這兩股力量會互相較勁，大約每隔50多年，極鋒噴流就會被北極冷氣團突破一次，造成所謂的霸王寒流。這種現象稱為北極震盪。另一方面，太平洋海面於北赤道附近有一股溫暖的海流由東向西流動，並於遭到呂宋群島阻隔後分為兩股。一股繼續向西流入南海，另一股則沿著呂宋群島東側海域北上，形成極為重要的黑潮。黑潮抵達呂宋海峽[註2]東出口後又分裂成兩股海流。主流經由台灣東海岸繼續往北流向日本，支流則向西穿越呂宋海峽後進入台灣海峽南端。由於黑潮的海水雜質較少，陽光射入海面後反射較少，看起來顏色較暗，故名黑潮。夏天時，南海的海水受到西南季風吹拂而向北流動，並與黑潮支流合併進入台灣海峽。冬季時，強烈的東北季風於台灣海峽產生一股由北往南的冰冷海流，將黑潮支流封鎖於澎湖群島至屏東半島之間的三角形海域內。這也是為何冬天時台灣南部平均氣溫比北部高約5度的主要原因。每年冬至前後，這片溫暖的海域都會吸引原本生活於北方寒冷海域的烏魚前來聚集產卵，為當地漁民帶來一筆可觀的財富。
返回新竹市後翌日，筆者查詢氣象資料得知1月24日中午小琉球氣溫僅攝氏9度，海水溫度卻高達25度，兩者相差16度。黑潮支流水溫高，海水蒸發後因遭遇霸王寒流而於海面上方凝結成小水珠(霧)。依據媒體記者陳彥廷先生報導，當時屏東沿海從小琉球到恆春半島長達一百多公里的海面全是像溫泉般不斷冒水煙的奇景，令居民大開眼界。整個小琉球島籠罩在氳氤的霧氣中，頗似航海王漫畫裡的空島，下午的船班也因海上能見度太低而停開。黑潮一年四季都守護著寶島台灣，但霸王寒流五十多年才會遇上一次。筆者首度來到小琉球就遇上這個難得一見的氣象奇觀，真是何其幸運，儘管我們差一點就沒有渡輪可以返回台灣。
黑潮遇到霸王寒流的氣象奇觀(陳謂熊攝)
[註1]：溫度降至攝氏零度以下時，液態水必須有固體可以附著才會結冰(冰晶)，否則即為過冷水(subcooled water)，意謂溫度零下的液態水。於某些大氣條件下，冰晶與過冷水滴會一同形成。兩者相碰時，過冷水滴會凝固於冰晶表面，稱為撞凍(accretion)。當撞凍持續到完全包覆冰晶時即稱為霰。霰質脆易碎，與質地堅硬的冰不同。新竹市下霰時雖然地面溫度為2.8度，但霰係於高空零下環境中形成者，墬落地面後仍需一些時間才會逐漸熔解。
[註2]：呂宋海峽位於呂宋島與台灣島之間，其間又有兩組群島將呂宋海峽切割成三個海峽，即巴士海峽、巴林坦海峽、巴布煙海峽。
小琉球的花瓶岩是台灣著名的觀光景點